师徒式美术教育模式
发布时间: 2009-01-09
刘立光  徐丽
 
 
内容摘要:现代教育蓬勃发展,艺术招生人满为患。急功近利的美术培训班的培训生能否挑起支撑艺术大厦的大梁?反观历史,古代艺术家大都是以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培养起来的,我们现代的美术培训班比起古代的师徒式教育还是先进的,但其中的差别也是明显的。现代的美术培训班是否能够达到古代师徒式的高度呢?我们正在期待····
 
关键词:美术教育模式  师徒式  教育现状    美术培训班
                                 

 

  美术教育活动古已有之,其主要作用在于培养人的审美情感和道德修养。《礼记·礼仪》:“夏侯氏治学在上庠。” 《礼记·明堂位》:“序,夏侯氏之序也。” 《汉书·儒林传序》:“夏曰校。” 这些学校教学的主要内容是礼乐,礼乐是协调社会道德伦理的武器。具体地说“礼乐”是指“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乐、书就属于美术教育之列。一直到春秋、秦汉时代,礼乐作为主要教学内容都没有改变。孔子提倡“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①],认为人的情感修养必须从“诗”开始,通过“乐”才能完成。只有通过审美教育,陶冶人的情操,道德境界和审美境界才能有机统一起来,形成自觉的人格。“人假如没有美的修养,便缺乏情趣。缺乏情趣的人,其心灵必已到残废的状态。” [②]“美的价值是超实用的,其心理活动是感情的,它不是对人的义务,完全由于自己的心灵主宰,并非环境迫使它要活动,而是自己愿意活动的。因此道德的活动必须有美的活动为之助力,始不至于有虚伪的表现。”[③]
  艺术之于道德有如此大的作用,各朝代的统治者都非常看重。汉初,汉武帝建立秘阁,稍具后代画院的面目,明帝的“别开画室”,便是较为完备的宫廷绘画机构,美术人才都是师傅带徒弟的培养方式。唐代以前,艺术创作是统治者装点升平的手段,唐代以后,从元朝一直到清朝的画院,都是为宫廷统治阶级服务的御用机关,谈不上是美术创作机构,其职业的美术传承还是民间的师徒式。艺术创作大多数是艺术家个体意识觉醒的表现,但没有形成良好的美术教育体制。宋初,宫廷画院逐渐形成了一种完整的美术教育体制,它既是创作机构,又有培养人才的任务,被皇帝牢牢地把握在手中。
古代的美术教育是讲究师承关系的,它的起因是师徒式的授课方法。一提到古代教育,我们的头脑中就会出现《论语·侍坐》的情景,一个老师带几个学生,就像师傅带徒弟的小作坊一样。孔子和曾点在这里交流着:“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④] 表达的是他们的美学思想。本文讲的师徒式是专指书画教育方面的、从秦汉到清末的师傅带徒弟的美术教育方式。秦汉时期是我国封建社会的开端,也是我国文化制度的创建时代。秦朝在教育上是采取“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学吏制度。秦始皇好大喜功,为了宣扬自己的功业,显示王权的威严,建宫殿、筑府衙;铸铜人、修陵墓。这些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其造型的艺术教育也应该很发达。东汉灵帝光和元年,太学中办起了文学艺术学院——鸿都门学,学生专门学习词赋、小说、尺牍和字画。尽管当时还没有确切的画家的姓名,但他们都是以师傅带徒弟的方式传授绘画技能的。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知名画家很多,它们的师承很严谨,如:卫协师曹不兴,顾恺之师卫协,陆探微师顾恺之。唐代美术理论家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说道:“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因此,“若不知师资传授,则未可议乎画。”[⑤] 张旭,字伯高,“他是陆彦远的外甥,彦远传其父柬之笔法,柬之受之于他的舅父虞世南。”[⑥] 《法书要录》也有记载:“蔡邑受之神人,而传之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钟繇,钟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羲之传之王献之,王献之传之外甥羊欣,羊欣传之王僧虔,王僧虔传之萧子云,萧子云传之僧智永,智永传之虞世南,虞世南传之欧阳询,询传之陆柬之,柬之传之侄彦远,彦远传之张旭,张旭传之李阳冰,阳冰传之徐浩、颜真卿、邬彤、韦玩、崔邈,凡二十有三人,文传终于此矣。”[⑦]上述师徒式传承尽管有些不确,但也反映了师徒式教育方式的存在,并且在实践中起着主要的作用。
  师徒式的授课方法,导致了师生的思想艺术、艺术见解、审美情趣、绘画风格和创作方法相同或相近,就会产生艺术流派,对艺术的健康发展很有利。吴门派就是如此。王稚登著的《丹青志》称沈周“绘画为当代第一”,也仅有沈周书法被列在“神品志”。文征明是沈周的得意门生,当然属吴门派。而唐寅、仇英师承苏州“院体”,惟其密切交往,“同时同地,声气相通”,古人就把他们合称为“明四家”。“入室弟子”的说法也是缘起于师徒式的授课方法的。李可染说:“学习传统,贵在直接传授,即所谓‘真传’。再就是间接传授,看原作,读原著,听人介绍。……你用二十万字,不能教会打太极拳,文章写得再俏,也不能说透艺术技法的微妙。”[⑧]同时,这也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非长时间的历练不可,“僮仆中以一画传世,而光烁艺坛者,得一人焉,宋徽宗赵佶侍僮王希孟是也”,“《千里江山图》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馆,其画金碧辉煌,气势宏阔。”[⑨]“我在齐老师(白石)家跟他学画十年,主要学习他的创作态度和笔墨功夫。”[⑩]其教学方法注重一个“苦”字,“当代画家黄胄作画很勤奋,听说他一年画了二十多刀宣纸,吴冠中画画,可以做下去连续画十个小时不起来,只吃点干粮,接着又画。”[11] “ 徐悲鸿对我说过:‘我很喜欢荷花,但我不敢画荷花,要画,就得给我二十刀宣纸,把这二十刀宣纸画完了,才可以说会画荷花了。’”[12] 这种勤奋的方法,在王羲之池水尽染的例子中,可见一斑。
  近两年,随着实用美术的开展,美术院校炙手可热,高考独木桥上挤满了美术类的考生。由于高中缺乏美术高考的教材,大多数美术类的考生都是美术培训班的产品,是美术应试教育的产物。尹小斌认为,“美术应试教育是一种扭曲和异化了的美术教育,它发生在专业取向的美术教育中,是一种把美术专业高考作为唯一教育目的的狭隘而功利的工具教育模式。”[13] 这种分析是相当准确的。它确实把创造性、个性化的艺术学习变成了一种知识性和机械性的学习。美术培训班的老师对大多数同学都使用了背诵、默记、套用的程式化的作图方法,来对付形式单一而又内容重复的美术高考,往往会取得很高的成绩。而好成绩的获得,有的同学只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于上文徐悲鸿的“苦练”说法相去甚远,这对于一个文化课不太好的同学来讲,其吸引力是不言而喻的。近千万的高考队伍,一旦发生这种需求,其市场前景是十分广阔的,美术应试辅导班、美术高考冲刺班便如雨后春笋,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是这种类型的美术工作室。并且培训出来的学生参加考试,屡试不爽,美术教育的虚热状态一发不可收。
  美术教育虚热的状态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也出现过。林先生(凤眠)有过分析,“第二,艺术教育不发达。中国的艺术教育,如今总不能说没有,国立的、私立的,到处都是。有这么多的艺术学校,宜可以产生许多新的艺术创作者了!但是,结果,一个什么艺术大学的毕业生,往往连张构图都画不成!这也没有别的,艺术教育机构虽然那么大,国立的呢,往往专门安置失意政客之场所;私立学校,却在那里向学生和教员逐什一之利。在学校方面,只要学生学费拿到手,学生上课与否可以不管。青年学生,正是好玩的时候,学校即不加督促,乐得逍遥自在,各得其所,艺术如何,管得着吗?”[14] 林先生对当时的艺术教育情形的把握得相当准确,他发现了当时美术教育中存在的问题,加以纠正,以蔡元培先生的兼容并包的办学理念,经理西湖的杭州艺专,培养出了很多的人才。诸如艾青、董希文、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汪朝闻、王式廓、彦涵、王肇民、汪占非、沈福文、罗工柳、力群、胡一川等等。这种说法本身,也蕴含着个人工作室的意味,但林先生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如此多的专业美术院校和非专业美术院校,只要认真研究,切合实际,我们也能取得这些成绩。
  美术应试教育是针对高考的试卷进行的,对高考非常有效。这反映了我们美术招考和招生的问题。美术高考试卷中,素描和色彩部分的内容,长时间不变,不能适应现在艺术院校报考热的形势,给美术高考应试教育以可乘之机。义务教育阶段的美术教育及高中的学校美术教育,以美育为中心,强调的是文化理念和科学的教育观,其目的是形成科学的、符合人的素质发展规律的教育理念。美术应试教育培养的高考学生,在学校美育中接受的美学教育还是足够的,只是在技法上,缺乏专门的训练。而美术高考反而就只考技法,不考美学素养方面的书面知识。这使得学生学非所考,只有临时抱佛脚,非参加美术应试培训班不可了。当然,美术院校从教学出发,制定了考试办法,对高校教学十分有利,但与高中学生实际相脱节,滋生了一批急功近利的投机者,既坑害了学生,也坑害了美术教育本身。政府主管部门要调整政策,减轻美术高考中素描、色彩等技法的权重,加强美术素养的考察,会把中学美术课堂教学和美术工作室(培训班)引向健康发展的道路。
  师徒式的美术工作室是美术教育的重要途径之一。学校美术一般采用班级授课制,其前提是整齐划一,特别在中学的美术教育中,采用班级授课制,学生数额很大,以个性、创造性为前提的美术教育会受到诸多限制,不可能在四十五分钟内整合资源、组织教学、而又照顾不同个体。但是作为非针对美术高考应试的美术工作室,他们以培养学生的兴趣爱好为目的,让学生以艺术者的眼光来了解世界,解决问题。以生活技能为本代替了以内容为本的课程,采取情境学习的方法,接受多元文化,消除高尚艺术与低等艺术的分界。同时加强技法训练,并且不以应试为目的,只是为了人的发展,这样的工作室真应该是多多益善。学校美育也可以采用这种形式,切实制定美术课程标准和编纂适合美术高考的教材,开展小班教学或兴趣小组,还要积极使用美术馆、博物馆等专门机构,开设综合艺术课程,以影响人生的大美育来推动注重技法的美术教育。美术教育场所也应该扩大,广泛开展学校美术教育、社会美术教育和家庭美术教育,把专业院校与非专业院校,美术馆、博物馆以及各种形式的社会办学形式结合起来,拓宽美术教育的途径,把新时代的美术教育引向纵深发展。
  各大美院的研究室都是培养高级美术人才的地方,他们采用的也近似师徒式教育模式,这是毋容讳言的。部分教授还有思想或技法方面的隐秘性和门派偏见,这无疑加剧了门户之争,繁荣了文艺的百花园,推动了美术这门艺术的健康发展。当今社会,多样性、多元化才是世界的主题,师徒式美术教育模式在现阶段仍然会发挥巨大的作用,为当代美术教育提供更多更好的人才。
 

 
 
参考文献:
 
1、徐建融、钱初熹、胡知凡,美术教育展望[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2、尹少纯,美术及其教育[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0。
3、李可染,谈学山水画,美术研究[J],1979年,第1期。


[①] 《论语·泰伯》
[①] 陈之佛,《艺术与教育》,《中国美术教育》,2006第4期。
作者简介:
刘立光(971—    ),男,安徽固镇人,徐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讲师,中国汉画学会会员。研究方向:汉画像艺术研究。
徐丽:(1975—     ),女,江苏淮阴人,徐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助教。研究方向:汉画像艺术研究。
 
[③] 陈之佛,《艺术与教育》,《中国美术教育》,2006第4期。
[④] 《论语·先进》
[⑤] 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二,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
[⑥] 沈一默,《书法论》,第58页,上海书画出版社,2003。
[⑦] 转引自沈一默,《书法论》,第69页,上海书画出版社,2003。
[⑧] 李可染,《李可染论艺术》,第66页,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
[⑨] 黄苗子,《艺林一枝——古美术文编》,第337页,生活、读书、新知出版社,2003。
[⑩] 李可染,《谈学山水画》,《美术研究》,1979年,第1期。
[11] 李可染,《谈学山水画》,《美术研究》,1979年,第1期。
[12] 李可染,《谈学山水画》,《美术研究》,1979年,第1期。
[13] 尹小斌,《美术应试教育的现状及其高考美术教育的影响》,《中国美术教育》,2006年第4期。
[14] 林凤眠,《我们要注意》,转引自李诤编,《林凤眠画论》,第53~54页,河南人民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