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 教学成果 >

浅谈汉画像中的金乌负日

戴欣然

摘要：本文通过对汉画像中金乌负日图像的解读，分析了汉代人通过金乌负日图像所表现出的太阳崇拜以及引申出其根源性的鸟崇拜。

关键词：汉画像  太阳崇拜 鸟崇拜

一  金乌负日的图像分析

太阳是生命的象征，是力量的象征。他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太阳普照万物驱走黑暗，给人间带来光明与温暖，对人类来说他是善的是美的。因此太阳就成了人们崇拜的对象。在汉代墓室祠堂中的有许多表现日月的图像，这是原始自然崇拜遗留下来的习俗。太阳符号在汉墓中广泛出现，应该具有其深刻的象征性。它是宇宙象征主义的符号表现形式，代表了上天与太阳的万古不变的道，因而太阳是完满的象征，是生命力的来源，更是宇宙的秩序。太阳的文化意义就在于它的图像表现的符号象征形式，比如伏羲日轮、金乌负日、日轮中的三足乌等。

金乌负日是汉画像中常出现一种图像，是一只鸟背着一轮太阳在空中飞行。《淮南子·精神训》云“日中有踆乌”(高诱注：“ 踆犹蹲也，谓三足乌”)。踆乌的踆应为帝俊的古字夋演化而来，“ 踆乌就是象征帝俊的乌”。帝俊是鸟首人身的神，其字本作夋 ，甲古文正像一个立鸟形象，后加足字旁作踆 。《山海经·大荒东经》中记载，帝俊曾与五彩鸟为友。这些都说明帝俊是一位有着鸟的特点的神。因此可知踆就是由夋演化而来。《山海经·大荒经》云:“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因此,太阳也叫“乌轮”“乌阳”[1]。这种太阳中有乌的表现方式可能来自远古人类对于太阳中黑子的观察与想象。在原始人看来太阳处在高不可攀的天上世界，每天由东向西运行，非常不可思议，而唯一能接近太阳的鸟类就成为了上天的使者，认为太阳是由鸟背负的。据说古埃及人把鹰看作是法老的守护者，北美印第安海达人的第一代酋长是大乌鸦。德国学者汉斯·比德曼在《世界文化象征词典》中的“乌鸦”词条中指出“乌鸦是传达神谕的动物”。乌鸦还作为天所受命的帝王本身的象征。《春秋繁露·同类相动》篇引《尚书传》言：“周将兴之时，有大赤乌衔谷之种而集王屋之上者，武王喜，诸大夫皆喜。”大概正是因为乌鸦有这样美与吉祥的内涵才被放入了表现太阳的图像之中。而关于乌的“三足”的成因也有几种不同的说法：(一)三足乌的第三足是由男性生殖器演变而来;(二)阳乌加上第三足是出于对事物稳定性的理解;(三)作为神灵之物的阳乌的足之数目的增减是为了表示其异于一般动物的神力。《老子》中有“三生万物”之论，《中国古代神秘数字》中说“神话思维把天地人三才齐备作为化育万物的前提，所以‘三’就成了宇宙创化的第一个完整的单元和万物生成发展的基数了。”

 

 

二 太阳崇拜的自然意义和生殖意义

中国自远古时期便有关于太阳的神话传说。《山海经·大荒南经》载：“有女子名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汉代人心中的太阳仍然与神话思维密不可分。《淮南子》中有关于尧时十日并出使得民不聊生的记载及后羿射日的神话。可见，当时的人们把太阳当成有意志的神灵来看待。民以食为天，太阳能带来光和热，使植物生长，赐给人们食物。 “早在农业发明之前，人们已经认识到，月亮、雨水和植物生命之间存在联系。植物世界来自同一个宇宙丰产之源，并且受到由月亮运行所掌管的往复循环所控制”[2]。原始人类根据太阳和月亮的运行规律制定出历法来指导生产和生活，可以说没有对以日、月为代表的天象等自然现象的崇拜和关注，就不可能产生历法。

汉代人视死如生的信仰导致人们将生活的价值和追求延续到了死后世界，他们的信仰极具功利性，凡是认为对他们是吉利的事物都加以推崇。汉代人对生殖的崇拜是极盛的，尤其是在表达死亡的汉画像中，更寄托了汉代人希望永世繁衍生生不息的愿望。《荀子·礼治》云：“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交而变化起。”从宇宙生成论看，宇宙中的阴阳两气相交，阳气凝聚成太阳，乌又是太阳之精，因为乌在天上飞行，所以乌又是灵魂的象征。把鸟视为自己的祖先，就认为自己是鸟化生出来的，又因为鸟是卵生的，能孵化出新的生命，所以鸟与卵都有生命与生殖的涵义。郭沫若说过：“无论是凤或燕子，我相信这传说是生殖器的象征，鸟直到现在都是生殖器的别名，卵是睾丸的别名。”汉代人崇拜阴阳相配而诞生人类的对偶之神，所以，伏羲、女娲作为人类的祖先便经常以对偶的形式出现在汉画像中。《周易·系辞下》云：“天地因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伏羲、女娲形象历来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祖先。《说文》云：“娲，古之神圣女，化生万物者。”伏羲当年仰观天象，俯察万物，作八卦。也有传说是伏羲与女娲本为兄妹，为繁衍人类而婚。所以，汉画像中伏羲与女娲或相对或交尾，既有祖先崇拜的意义，又有生殖崇拜的意味，更以代表阴阳、刚柔、男女之意的太阳和月亮分置于伏羲、女娲怀中，就是为了强调阴阳交合，万物化生，以期用这种阴阳调和的形象来获得旺盛的生殖力，从而使种族源远流长。

三 由鸟崇拜过渡为太阳崇拜

“不可见的世界具有人类难以控制的巨大魔力，它是世界生生不息的原动力，它给原始人的身心感受主要是恐惧和敬畏”[3]。原始初民认为是神灵在操纵世界的一切，“他们一切行动和思想，是由可见的和不可见的世界、所有事物和因素都是相互联系渗透这一概念所指导的”[4]。因此自然崇拜和灵物崇拜盛行，鸟崇拜是其中颇为盛行的一种。现今发现的世界各地的原始宗教遗迹，普遍都有鸟崇拜现象。

而把太阳和鸟联系在一起的神话可以追溯到东夷人的图腾信仰当中。东夷人把鸟看成是自己的图腾。到汉代，这一观念已经演化成了符号的象征体。《淮南子·天文训》日:“积阳之热气生火，火之精者为日。”日为火之精，太阳本来就是一团永恒的火。《易·说卦》云:“离为雉”、“离为火，为日。”雉，鸟类。在汉代人的观念中，鸟为阳。《淮南子·天文训》又云:“火上寻，水下流，故鸟飞而高，鱼动而下。”火属阳而上燃，鸟属阳，故上飞，所以火与鸟以阳相属。《春秋元命苞》云:“火流为乌”，“日中有三足乌，阳精。”《尚书·中侯》亦称:“有火自天止于王屋，流为赤乌。”由此看来，汉画像中的金乌负日，有着文化史的根源，在汉代阴阳五行哲学的指引下又有了发展。太阳与乌的结合，形成了太阳神话的主要情节。中国人自认为是炎黄子孙，炎帝与黄帝都是以太阳作为崇拜的对象，火就是太阳，就是光与热的象征。在东夷文化中，在这一地区活动的原始先民以“鸟”和“太阳”为祖先，是太阳崇拜和鸟崇拜的表现。《左传》载：“我高祖少昊挚之立也，凤鸟始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 可见，少昊族是以凤鸟为核心的鸟图腾氏族组成，凤鸟即三足乌。在氏族融合和发展中，“太阳崇拜”和“鸟崇拜”便合二为一。汉画像中出现如此众多的三足乌反映了汉代人的祖先崇拜意识。鸟与日神话的结合，实际上隐含着古代中西部地区与东部沿海地区文化结合的历史事实。

四 总结

对于太阳的崇拜其实是由对鸟的崇拜演化发展而来的。太阳鸟信仰，本身就是由鸟信仰过渡到太阳的一种信仰，而不是由太阳扩展到鸟的信念抽象。也就是说，鸟信仰在前，太阳及其衍生信仰在后，与单一的太阳信仰是不同的。太阳鸟信仰与自然景观、物候景象在初民思想中重复出现分不开。太阳与鸟表象上同出同进，相伴而行，给予我们先民的心理以巨大的刺激，在心底里及其难以消失的形象积淀。太阳的物理性和鸟的生物性，不存在质的差别，相反，存在着“形象”的同一性，二者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界限，鸟有活生生的灵性与生命，太阳也同样是相类似的生灵。

世界各民族文化发展史告诉我们，每当一地的民众对于与自己生存关系极大的动植物产生图腾信仰后，总是逐步的将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图腾化，即衣食住行交际行为等向图腾看齐，以期望自身也获得图腾信仰物一般的神功和美丽。反过来，有进一步推动其信仰的扩展和生活化。“这个世界就是通过神话、象征和习俗而保留下来的，虽然残缺不全，但是仍然清楚地表明了它们当初的涵含义何在。在一定的意义上它们就是‘活化石’。”[5]

                参考文献

[1]周怡.太阳鸟与鸟蛇并绘[J].寻根,1998,(5)

[2]关长龙.中国神话的象征原型考述. 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Vol.33 No.3 May 2003

[3] 张力克.汉代画像石刻中阳乌及蟾蜍造像探疑.南都学坛（人文社会科学学报）Vol.27 No.6 Nov 2007

[4]陈勤建.中国鸟信仰：关于鸟话宇宙观的思考.北京：学苑出版社 2003年

---